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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正文

    第81节  第八十章 荷包里的机密

    秦大王再次抱起她,嘴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丫头,我带你走”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又推他一下,这一下,秦大王再也站不住,手一松,她就掉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跑。

    “丫头,丫头,你要去哪里”

    秦大王脚步踉跄,追得几步喷出一口血,身子摇晃几下,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子。

    “丫头”

    花溶也察觉他受了重伤,她身上的伤用了金兀术的“九露膏”,又包扎得当,已经复原了七八分,奔逃中也没受多大伤,现在清醒过来,力气也恢复了七八分。她想起秦大王那干死去的兄弟,显然他绝不会是“碰巧”出现在金营,应当是专门为救自己而来的。

    她迟疑地停下脚步,距离他几步站定,淡淡道:“秦尚城,你于我有大仇,可是,今天你又救我一命。今后,我们就恩怨两讫,互不相欠”

    秦大王也不在意她决绝的话语,听她跟自己说话就十分开心了,她的语调那么温和,尤其,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丫头,婉婉说你落入金兀术手里,我们就寻机混进了金营丫头,能和你在一起,我真是开心极了”

    “婉婉呢”

    “我派人送她回知州府去了。”

    “多谢你”

    她想,这话是代替弟弟说的,毕竟,他救了鹏举的“妻子”,免除了他在前方杀敌,妻子却沦落金军手中遭受万般凌辱的噩运。

    此时此刻,每成功逃亡一个女子,都是大宋的幸运。

    “李兴他们呢”

    秦大王黯然道:“死了,他们都死了”

    花溶没有再问,鼻端的血腥味似在无限扩散。

    他又欲伸手拉她,急不可耐,那种帖在自己怀里的温暖的感觉一消失,身心都空荡荡的,无以为继。

    “丫头,我想抱你给我抱抱,好不好”

    花溶打断了他的话:“秦大王,我走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急忙道:“丫头,你不能走,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她冷笑一声,“谁是你的妻子”

    “丫头,我们拜过堂,洞房过的”

    “如果抢来的女人都算你的妻子的话,秦大王,你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少妻子那些被你们凌辱的、奸杀的、掉在海里淹死的,你知道有多少吗我不过运气好一点,苟且偷生,勉强保住了一条命而已,这也算你妻子把一个抢来的女奴当妻子,秦大王,你可笑不可笑”

    秦大王大声喘着粗气,一个字也反驳不得,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能看到她在浓雾里的身影一闪,又要离开。

    他要追上去,双腿似已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几乎是在哀求:“丫头,金兵都是禽兽,没有人性的,你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金兵没人性,你们就有人性了”

    他终究还是抢上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丫头,我们先找个地方养伤,等伤好了,我就带你走,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奔波、逃亡、流浪从海盗之手到金军大营,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之中度过,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园没有栖身之处唯一的弟弟岳鹏举已经成为其他人的丈夫愤怒悲伤淤积在心里,仿佛这一切,都是拜他秦大王所赐

    “丫头,真是想死我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她用力一甩手臂。

    “丫头,我找了你许多年,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

    花溶看看茫茫的黑夜,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秦大王,你为什么要yin魂不散地缠着我在海岛上被你折磨难道还不够为了你,我不知死了多少次,最后一次差点掉在海里淹死;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你跟金兵有什么差别”

    “丫头,这些年,我每一天都想着你,我也没有再找其他女人”

    “难道我还要感激你么感激毁了我一生的暴徒你想着我你想我做什么想把我抓回去再绑在树上任你折磨想狠狠毒打我饿我折磨我再把我的头皮都拉扯掉,拖在地上,像拖野狗一样的游行示威,显示你强盗之王的耀武扬威你想着我,我就要跟你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不但不会跟你走,秦大王,我简直是恨你,讨厌你,你比最可怕的噩梦更令人心烦天下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一辈子也不肯放过我,天涯海角也要追来害我”

    她哭得匍匐在地,身子蜷缩得如一只微小的虾米,脸被硌在冰冷的地上,如冷刀的刀锋滑过,也不觉得冰冷。山河沦陷,没有一处是太平之地,四处都是如狼似虎的金兵,只觉得天地之大,再无容身之处,茫茫的逃亡,也不知该逃到哪里去

    秦大王挣扎着,几乎是爬过来的,浑身的血水汗水已经凝结在身上,变成了细小的盐颗粒,他伸出蒲团般的大手,轻轻摸索着,抚摸在花溶的头发上,颤声道:“丫头,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丫头,我喜欢你,从没想过要害你,从第一面起,我就没有真正想过要害你我也没有打你,从来没想过要打你”

    “是,你的确没有打过我可是,其他那些难道不是比挨打更可怕千百倍的摧残难道你认为没有打我,就是对我很好了”

    “丫头是我不好,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也不强迫你。丫头,我决不允许你再离开我”

    “你不允许你凭什么”她冷笑一声,“秦大王,你这种人跟金军其实又有什么差别干的坏事哪样比他们少了你千里迢迢找我,无非是到手的猎物溜走,不甘心罢了。抓回去又如何呢为显示你的权威和武力,想方设法再折磨我”

    “丫头,不是这样你明知不是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你这种人知道什么是喜欢见了想要的女人就肆意污辱,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丫头我是真心想你给我生儿育女的”

    “给你这种人生儿育女,我宁可一辈子断子绝孙”

    她如一只刺猬一般,倏忽挪开身子,又站起来,擦了擦泪水,“秦大王,这是我们最后一面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就杀了你”

    秦大王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再也没法挣扎着站起身,眼看花溶就要离去,此后,天涯海角,乱世纷纭,真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何况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初见她时的喜悦早已变成了绝望和恐惧,嘶喊起来:“丫头,你不能走”

    花溶视若未闻,加快了脚步。

    “丫头,找了你这么久,我还从未真正跟你见过面我很想见你,都快想疯了。丫头,即便你要走,能不能等到天亮,让我好好瞧你一眼就一眼,求求你了丫头”

    花溶停下脚步,泪水一滑过干se的眼眶,很快在脸上凝结成冰冷的盐粒,被冷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大王见她停下,几乎已经气若游丝:“丫头丫头不要走,好不好”

    花溶几步回来,扶起他就走。

    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秦大王忽然精神焕发,如服食了一粒仙丹,浑身上下不知凝聚了多少的力气,靠在花溶瘦小的肩头,却尽力不压着她,伸手悄然搂住了她的腰,喜不自禁,要讲几句什么,微一开口,就吐出一口血来,他想扭头,却来不及了,血全部喷在花溶的肩上。

    “丫头,对不起”

    花溶冷冷地哼一声。

    “丫头”

    他的声音低下去,花溶更不做声,情知如果不在天亮之前找到安全的地方,两个人都决无生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影影绰绰,仿佛一间茅屋。此时已是黎明,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花溶再扶着秦大王走几步,近了,发现果然是一座空茅屋。

    她用力拖着秦大王进去,他几乎立刻就瘫软在了冰冷的地上。

    花溶摸索着,生起一堆火。

    “喂,秦大王”

    她一惊,借着火光,这才发现秦大王紧紧闭着眼睛,面如金纸,右肩上有一处箭伤,胸口有一处刀伤,其他零碎的小伤不计其数,浑身血迹斑斑。

    她暗叹一声,将他扶在乱草上,他重重的身子立刻倒了下去,往日威风凛凛的铁汉,如今,勉强支撑到这里,已经油尽灯枯,生死不知。

    她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找出一瓶伤药,几颗药丸,都是从金兀术营帐里偷带出来的,此刻,一股脑儿给秦大王服下、涂抹上

    拂开他胸前衣服擦药时,但见厚厚衣服的夹层里,鼓鼓囊囊的。她随手一摸,只见是一个绣花荷包,手工精致。她心想,这只怕是从某个女子那里抢来的吧他这样贴身藏着,显然对那女子有情,如此,倒算一件大好事,免得再缠着自己。

    她打开荷包看看,里面只有一张纸,这又是什么机密要件她摊开纸,发黄的上等宣纸上只写着两个名字:

    秦尚城

    花溶

    正是她的亲笔。

    是当初在海岛上时,秦大王强迫她写的,那次,他抢劫失败,受伤归来,她以为自己又要倒大霉,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拉着她,一个劲要她写他的名字。

    这强盗,珍而重之地藏着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她瞧了两眼,回首在那个地狱般的海岛上所度过的日子,不胜嘘唏,正要随手将这个荷包丢到火堆里,将所有的噩梦统统烧掉,但想起他生死未卜,如果就这样再也醒不来了,又该怎么办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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