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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正文

    第159节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时,庞大的帝国、朝廷的文臣武将,都如浮云。孤家寡人他想,自己彻底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月亮一泻千里洒满海面,平静得如一面光滑的镜子。

    赵德基从开着的小窗里看外面的月色,这一天,他几乎都没开过口。任怎么想打起精神,在饥饿的威胁下,也实在打不起了。

    眼看夜深了,许才之低声道:“官家,休息吧。”

    他借着月光拿起简易床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小水袋,袋子早已干瘪,他将最后一滴水滴在自己唇边,贪婪地抿一下舌头,明白,这袋清水完了,自己也就完了。

    从此,九五之尊,宋国君王,也是一缕海上游魂了。

    夜已经深了,月光凄寒地洒下来,饥饿让这些人昏昏沉沉的,仿佛只有睡过去,才能稍微缓解痛苦。

    船舱里,鼾声如雷。

    秦大王走出舱门,见花溶依旧如昨日一样,盘腿坐在船舷上,靠着栏杆,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已经整整一天不曾吃喝了。

    秦大王悄然在她身边坐下,慢慢地拉住她的手,将一个东西递到她手里。她握住,一惊,原来是一个果子。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藏在怀里的。

    “丫头,你吃了。”

    他的声音非常低,几乎在耳语,月色下,甚至能看清楚他唇上的干裂。

    秦大王,几曾变成这样小家子气的男人了一个小小的水果也要偷偷摸摸的。她微微地笑起来,眼睛有点潮湿。

    她悄然把水果放在他嘴边:“你吃吧,我不饿。”

    她的手就在嘴唇边,他忍不住,忽然亲吻一下。

    她急忙缩回手。

    他的声音更低,满是喜悦:“丫头,我还能支撑,你吃吧。我一定找到出路,我们都会活下去”

    “嗯。”

    “大王,你看看风向”

    周五的叫声响起,秦大王立刻起身往船舱里走去,随手关了门,仿佛不愿让人发现她在偷吃东西。

    花溶听得他的脚步声远去,才起身悄然开门走进船舱,轻轻敲了一下赵德基的门,门自然没锁,她一推,就进去了。

    赵德基从简易床上坐起,许才之仗剑在他旁边守候着。

    明亮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如白昼一般。

    赵德基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精神,不止因为饥饿,更因为绝望,憔悴得比船上任何人都更严重,面色如一缕幽魂,声音暗哑:“溶儿,有事么”

    她悄然伸出手,将果子递给他:“官家,给你。”

    赵德基的眼睛亮了一下,仿佛饥饿瞬间缓解:“溶儿”

    她摇摇头,不语,只将果子递到他手上,转身就出去了。

    赵德基双手捧着这一半快干枯的果子,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呜咽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秦大王再回到船头时,正好见花溶从赵德基的船舱里出来。他自然明白她是去做什么的。

    他怒气勃发,几乎要跳起来,狠狠地一拳擂在铁栏杆上。

    花溶仿佛没见到他暴怒的举止,走出去在他身边坐下,双腿从铁栏杆里伸出去,悬在半空,微微晃荡一下。

    秦大王重重地喘着粗气,伸出大掌,真想狠狠地给她一耳光。

    她的声音也是干干的,却十分柔和,仿佛在轻轻呢喃:“我陪你饿,不好么”

    秦大王一怔。

    “你坐啊,你看,今晚月光多好。”

    她抬头看天空又圆又大的月亮,用手指着:“秦尚城,你有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月光”

    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闷闷地:“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嘛注意看,就会发现,月亮其实很好看的。”

    他只得在她身边坐下,抬头“欣赏”所谓的月光,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啐一口,还是恨恨的:“丫头,你干嘛给他,就这一个,最后一个,老子都舍不得”

    她侧头,仰着脸看他,见他的脸色那么臭,就忍不住呵呵地低笑,这就是战争,这就是灾难,这个时刻,枭雄如秦大王,也会为一个小小的果子斤斤计较。

    可是,现在的秦大王,她才觉出有几分人味,不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魔头。

    19日2更

    “谢谢你。”

    他听她没头没脑的谢一句,又见她仰着的脸,在月色下,如被洒了一层玉一般莹润的光辉,看起来,那么温柔、纯良、美好,仿佛不知是哪里降落下来的一个精灵。

    心里忽然很激动,又很陌生的感觉。

    仿佛不是在茫茫海面逃亡,而是在某一种花前月下他不能表达这样的文辞,却是这样的感觉。

    太奇怪了

    每一次跟她在一起,感觉总是那么奇怪。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人,现在仿佛才开始觉悟,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感觉吧

    “丫头”

    “嗯。”

    他细细地看她的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在月光下,也能感觉到那样的苍白。不再是往日的嫣红。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她唇上轻轻抚摸一下。

    她正要嗔怪,他的手已经移开。

    他舔一下舌头,觉得那么干燥,忽然,很想亲吻一下那苍白的嘴唇,仿佛亲吻一下,就能彻底缓解饥渴。多么渴啊。

    想要亲吻,仅仅是为了缓解饥渴,甚至并无其他任何的邪念。

    可是,他终究只是舔舔舌头,没有继续下去。

    她的睫毛垂下来,人靠在栏杆上,无精打采。

    “丫头,你困了么”

    “我好渴啊,我想喝海水。”

    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海水不能喝,喝了会渴得更厉害。”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喝。”

    “再忍一忍,要是能找到生路,以后我摘许多果子给你吃。”

    “好啊。”她嫣然一笑,“我现在好想吃哈密瓜”

    她不说则已,这一说,二人都觉得嗓子干渴得几乎要冒烟。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喉咙上,仿佛要狠狠地掐一下。

    秦大王骇然道:“丫头”

    “我只是特别想吃哈密瓜”

    “好嘛,等打败金兀术,我就带你去找哈密瓜”

    她咯咯地笑起来:“这个季节找不到的。”

    “我知道塞外有一种甜瓜,冬天也有,还有一种冬桃,汁水很多”

    她不再回答了,再说下去,就不是望梅止渴,而是要活活馋死了。

    秦大王今晚仿佛却谈兴浓郁。他兴致勃勃的:“丫头,我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讲给你听,可好”他也不等花溶回答就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我有一次去缅国,遇上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亲眼见到缅王指挥6千头大象和敌人作战”

    6千头大象这是什么概念

    “这些大象都经过训练,能够组成战阵,其中一批大象上都绑着木亭,每座木亭可以容纳十二人至十六人。如战车一般;士兵们就靠此作战,水象也很厉害,缅王找了许多人专门驯养”

    “呵呵,我们现在要是有600头水象就好啦,那样,就可以打得金兀术落花流水”

    “哈哈,那老子得去找找,也许,周围真有什么怪兽也不一定。要是能捉几只大鲨鱼,帮着打仗也不错”

    “”

    秦大王讲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每讲一个故事,又看花溶有没有注意在听,只要看到她的睫毛闪动一下,知道她还是醒着,便就会继续讲下去。

    花溶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是他吹牛还是真的,那些事情,完全跟看神话或者搜神记一类的。但是,秦大王目不识丁,显然是不可能通过看书来编造这些离奇的故事的。

    原来,海洋生活,真的比之陆地,更是多姿多彩。

    “丫头,要是能活下去,我就带你周游世界”

    “不做海盗了么”

    “不做了。我已经有很多钱了,足够吃几辈子了。天天打打杀杀的也没意思,就像现在,谁知道哪一天命就没了金山银山,都不如活着重要”

    她没有回答。在这个时刻,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丫头”

    闭目一会儿,她才想起一个很久就想问他的问题:“秦大王,你为什么要做海盗啊”

    他愣一下,不知道她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才慢慢道:“我当初是朝廷水师里的一名小兵。因为立过两次小功,升了个八品校尉。但是,当兵三年从没领到过一钱银子,上司老克扣军饷,不止士兵,低级军官也没钱。大家敢怒不敢言,因为朝廷每每都说是长期对辽国金国西夏等战争,财政紧张,没有钱。有一次,大奸臣童贯王爷派人慰劳,大家以为有银子领了,结果却是要我们护送他的家私去他的老家。我们赶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童贯的一座新的府邸竣工。那个负责建造宅第的工头,我恰好认得。那天,童贯请他吃早点,我有幸一起吃饭。早点共上了酒饭三道,每次均更换了所有用具,第一次为银质,第二次为金质,第三次则为玉质,制作全部巧夺天工。吃完饭,我和他一起出来,等在门口的仆人告诉他,主人吩咐,所有用过的金银玉器皿、珍珠和两位伺候的美姬,都请他笑纳。这个人带了这些东西回到老家,立刻富甲一方我随其他士兵赶回去复命,却依旧得知被拖欠军饷,还是不发。军饷都给童贯贪污了。老子一怒之下,率几个胆大的兄弟们闹事,得罪了上司。当夜,上司请我们饮酒,却设下埋伏捉拿我们。我们连杀了三个狗官逃窜出来,走投无路,做了海盗,从此自由自在”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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