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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正文

    第165节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尤其是韩常,也是真的没法下海,而且,这片海域也有危险,怕有鲨鱼等大动物出没。

    他见二人拒绝,很是不悦,转向金兀术:“四太子,依自家看,儿郎们这样一直扫射也不是办法,不如下海捉拿”

    韩常虽然地位低于他,也忍不住抗声道:“海洋不比陆地,水深难测,太危险了”

    王二七海盗出身,诸多忌讳,虽然荣耀地投靠了金兀术,但终究不敢面对面亲手弑君。何况,他已经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金人终究没法久留海上,若是自己亲手杀了秦大王,只怕以后在海洋上,将招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他已经算准,金军只为拿了赵德基就赶紧回去享乐;是绝无可能留下来帮助自己剿灭秦大王嫡系的。

    秦大王虽然此时山穷水尽,可他的嫡系一旦赶来,自己又失去了金军为依靠,如何自处若是随金军北上,自己一个“水师将军”,去了北山黑水,也没有用武之地,怎能出头

    莫若在此潇洒快活。

    所以,他的心思最为复杂,一定要杀了秦大王,却又不敢亲自杀手,只恨不得金军立刻上报,已经发现秦大王尸体。这比对杀赵德基的渴望更强烈得多。

    万夫长们见二人推诿,八里速脾气暴躁,抽出腰刀砍在船舱上:“如何是好自家们已经受够这该死的海洋了”

    金兀术怒喝一声:“退下。”

    他不得不退下。

    金兀术这才转向韩常等人:“一待天亮,立刻派遣水师下海,将赵德基一行全部杀死。”

    韩常和王二七不敢再违令,只得答应。

    其他几名万夫长都知道,己方已是稳操胜算。只要弓箭手再轮换一次,赵德基的头,一定可以浮出水面了。也不再抗议,各自去船上边喝酒边等待。

    孤零零的焦尾琴还在船舱里。

    金兀术提了一坛酒站在船舱上,迎风而立。

    远处,星辰逐渐黯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再有一会儿,就要天明了。

    天明了,这些人就彻底无处容身。

    他想,天明之前,战斗肯定就要结束。

    已经没有多少人可杀,惨呼声也变得稀疏。

    哪怕是最微小的,也会被所有将士听见。

    金兀术竖起耳朵,注意辨别哪一声惨呼是“她”发出的。

    花溶,就会这样死了吧

    这个女人,终究是要死在自己手上

    又是一阵一阵的惨呼,都是男子的,没有女人的声音。也是,此刻,这片海上,就她一个女人,也许,她早已死了吧

    有时候,死亡也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眼前不知怎地,又一遍一遍闪过她穿着宫装,握着书卷的身影,那样的浅笑,那样的眉目,盈盈如南朝的一幅仕女画卷。

    她本该坐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她本该站在梅树下,鸣琴煮茶。为何,到了这茫茫的海面,生死搏杀,双手鲜血,就连幽魂也归不了故里

    死了罢终究是死了罢

    武乞迈一直站在他身边,也许是因为目睹最后的胜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就连晕船病仿佛也不药而愈。

    他立在一边,一直注意观察金兀术的脸色。他一直跟随金兀术,熟悉花溶跟金兀术的所有过节,也知道花溶曾几度对金兀术手下留情。他所担忧的,正是金兀术念及昔日情分,再次罢手。

    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如何,哪怕是金国老狼主在此,也不敢下令罢手;否则,晕船的金军们,厌战情绪浓厚的万夫长们,一定会闹得不可收拾。

    他想了想,决定提醒金兀术。

    “四太子”

    “四太子”

    他连叫几声,金兀术却仿佛陷入了沉思里,没有听见。

    “四太子”

    他加大了声音,金兀术回头,淡淡道:“什么事情”

    “您也不必太伤心,她若死了,日后,厚葬她也就是了”

    金兀术心里一震,厚葬

    如何厚葬法海洋并非陆地,死了,只怕尸首也难以打捞,甚至人一死,立刻就被大小鱼类分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何厚葬

    武乞迈本是要安慰他,这时也想起,不能“厚葬”,只能“水葬”,自知失言,不敢再说,立刻退到一边。

    金兀术立在船头,闭着眼睛,再也不敢看那片冲天的火光。

    战争,这就是战争。

    没有丝毫的私人情意可讲。

    从此,自己就该凯旋而归,回到金国,接受父王的赏赐,臣民的景仰,迎娶那位草原上的第一inv了

    前景那么美丽,心里缘何凄怆

    终于,有一声压抑着的惨呼“啊”的一声。

    他紧张地往那个方向看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他紧张地看看弓箭手的方向,发现他们的主要攻击力,并不在于那个地方,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了

    那一声,分明就是花溶发出的。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花溶,立刻就会被箭射成刺猬。

    他忽然笑起来。

    果真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刻了。

    他拿不准该不该立刻提醒弓箭手调整攻击方向。自己要杀的,不过是赵德基一人,其他的,都是可杀可不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调整

    他犹豫着。

    如果赵德基已经死了,就可以收手了,但赵德基已经死了么

    他忽然大吼一声:“韩常”

    韩常跑上来。

    他和王二七都明白,再也无法拖延下去了,既然已经投靠了金军,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既已投敌,是不是亲手杀掉赵德基,也没那么重要了。

    何况,亲手杀死,更能取信于金人,巩固自己在金国的地位。要知道,当时宋臣中投降的人,数不胜数,要稳定地位,获得金人青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金兀术见他已经全身披挂,穿的是下海的那种服装。再看后面跟上的王二七,也是同样打扮。

    二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怒,尤其王二七,生怕他责怪自己不卖力才拿不住赵德基,久拖不决,立刻跪下:“四太子,小将已经挑选了20余名精通水性的兄弟,只待四太子一声号令,立刻下水捉拿赵德基。”

    金兀术淡淡道:“赵德基还没死”

    “四太子息怒,他挣扎不了多久了,马上天亮了,我们立刻绕道,管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马上就要天亮了。

    天亮时刻,就是自己目睹她横尸海洋的时刻是看不到的,她的尸体也见不到,人一死,立刻就会沉入海底

    他再次追问:“你们不确定赵德基死没死”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四太子为何要这样问。

    一众人中,唯有武乞迈猜中他的心思,大声道:“赵德基肯定还没有死。这种狡猾的脱兔,没有那么轻易就死的”

    金兀术心里一凛,短暂的迷糊和犹豫之后,立刻下令:“好,你们马上准备,捉拿赵德基。”

    “现在先加强攻击,调用全部火箭,一定杀死赵德基。”

    “是。”

    此令一下,金军的攻击更加凶猛。带着火药的箭头落在海水里,迅速蔓延,躲藏更加艰难。

    一枚火箭在花溶身边落下,几乎要插在她的肩头。秦大王眼明手快,一刀挥出,火箭落入水里,一时还没有熄灭。

    因着这点火光,金军发现此处有埋伏,立刻连番的火箭射来。

    花溶整个人贴在船底,这时,船已经燃烧起来,桅杆一根根倒下来,噼噼啪啪的,随时会爆炸,即便不死,也会被飞溅的重物所打死。

    再一支箭射来,她根本躲不过,也不再躲,插在手臂上。

    手臂早已被冰冷的海水冻得麻木,甚至没有感觉到冰冷。

    秦大王却还没有麻木。

    他的声音十分焦虑:“丫头丫头”

    她几乎已经没法回答他了。

    秦大王一咬牙,拔下箭扔在水里。

    也许是拔箭的那一刻,终于觉得疼痛。她略微清醒,呼吸愈加困难,强行提了一口气:“秦尚城,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秦大王用尽全力托住她,低吼道:“丫头,老子死也不会离开你”

    “你快走”

    “也罢,老子今天就和你死在一起。丫头”

    她眼前一花,再也支撑不下去,整个人完全倒在他的怀里,感觉到自己和他,都开始慢慢下沉,仿佛临死前最后最艰难的挣扎,不时被灌进去一口海水,那种se的、巨大的压力在胸腔里快要冲出来

    “丫头,你再坚持一下,我再想办法”

    秦尚城用尽全身力气,尽力托着她,不让她的头又浸入海水里。

    爆炸了,难受得灵魂都要爆炸了,快要模糊的意识里,只想,自己真是对不起秦大王,欠他的情意,也许,这一辈子都还不了了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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