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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正文

    第469节  第四百九十八章

    李若虚素知他性子执拗倔强,十分刚烈,显然此时决不愿向官家、秦桧等人摇尾乞怜。便也不再多说,仍旧每天来拜访。

    岳鹏举新赐的府邸在东街,韩忠良的府邸在西街,二人相距并不远。岳鹏举知众武将中,唯韩忠良耿直敢战,本有心拜访,但此时反倒不便公然去拜访,也不能说什么话,只能作罢。

    这一日,一辆马车轱辘前来,正是久违的大词人李易安。花溶夫妻二人忙于婉婉的丧事悼唁,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她,不料她得知消息,提前到来。

    也许是这些日子生活的安定,李易安不再若当初的憔悴,但头发也已经全部花白了。花溶见了她,十分欣喜,心里积聚的压抑之情去了好几分。二人握着手,好一会儿才放开,花溶亲自去替她斟一盏茶。

    李易安说:“老身这些日子听闻秦桧这厮倒行逆施,心肠歹毒。岳相公大胜之下,被迫班师,真可谓天子不修德”

    她竟然如此指斥“天子不修德”,二人都微微吃惊,幸得是自家院落,十分僻静,门窗紧闭,众人声音也小。

    花溶十分激动,低声说:“本来,收复开封已经是举手之劳,不意秦桧这厮从中作梗,以至于功亏一篑。”

    李易安慨然说:“三军将士在前线苦战,今上却一意媾和,只求苟全半壁江山,猜忌功臣,遏制战将。古人是兔死狗烹,现在是狗刚抓到兔子,就被杀了”

    二人听得她如此形容赵德基,真真是再贴切也没有,岳鹏举怅然说:“早前自家得易安居士激励,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不料,想做人杰固然难,而鬼雄只怕也求不得”

    李易安静静接口:“可是,既然被阻止成为人杰,那又何必再称鬼雄连婉婉郡主都难逃毒手,秦桧夫妻毒辣阴险,你二位必须小心提防。”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咀嚼着她话里的含意,均心里震动。

    李易安又说:“听闻韩忠良将全家迁移到了杭州,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为人质,可见他的猜忌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花溶更是不安:“小虎头也在赶来的路上”到临安觐见,自然必须带着唯一的儿子,因此,到中途时,岳鹏举便派人回襄阳接儿子,由奶妈带着一路到临安,估计路程,这些日子就要到了。

    之前,李易安已经打听得花溶夫妻生子的消息,这本来是天大的喜事,此时,众人却殊无喜色,仿佛一次豪赌,身家性命,在皇帝面前走过“忠诚”那一关的砝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否则,将祸及子孙。

    李易安见夫妻二人情绪十分低落,她点到即止,就有意活跃气氛,只说:“小虎头像阿爹还是妈妈”

    岳鹏举提起儿子,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花溶心里也有了一丝暖意,抢先说:“虎头更像鹏举。”

    正说话间,只听得门外亲兵奔进来:“相公,夫人,小少爷到了”

    三人大喜过望,立即迎出去,果然刘妈并两名女侍,在亲兵的护送下,已经带着小虎头赶来。

    小虎头长得快,比同龄小儿要长大一截,眼珠子乌黑,咿咿呀呀,许久不见父母,一见母亲,竟然大哭一声,乱挥着胖乎乎的胳臂,不要她抱。花溶心里一酸,想起儿子出世不久,自己就随军出征,不但不曾好好照顾他,如今,竟然还要带他到京城做“人质”,更是难受。

    她抱住儿子,小孩子哭几声,终究是母子天性,很快跟妈妈便熟络起来。李易安但见她夫妻二人得子,婴孩又如此肥壮可爱,只赞叹:“好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真真是将门虎子”

    儿子的到来,多少冲淡了夫妻二人心头积聚的阴影。岳鹏举便也不外出,只在家终日陪着妻子儿子,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和妻子一起真正担当起父母的责任,孩子的吃喝拉撒睡,都由他夫妻二人一手包办,以至于奶妈等都无事可做,私下里议论岳相公哄小孩儿,比夫人还拿手。再加上有李易安的日日来访,夫妻都颇不寂寞,只耐心等待赵德基的传召。

    秦桧眼下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去监视当今一品大员少保,但自然会有眼线,得报岳鹏举竟然毫无动静,只在家和妻儿宴饮,往来者不过一个秦丞相的自家亲戚孤苦老妇李易安,以及李若虚等旧人。他反倒拿不定主意,也不知岳鹏举究竟做何打算,只先指使党羽,要他们网罗岳鹏举的罪名。但众人寻来寻去也没有任何罪名,只说他如何骄矜自大。尤其是那句“王莽谦恭未篡时”,更成了党羽大做文章的好借口。秦桧本人则干脆先停下来,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先拿下官衔在岳鹏举之上的另一眼中钉肉中刺,当今一品大员太保韩忠良。

    韩忠良半途袭击金使张通古,秦桧视为是公然跟自己作对,挑战自己的权威,尤其此时,又有韩忠良的部将耿著被秦桧密令人教唆另一部将胡纺诬陷,说耿著有野心。耿著是韩忠良的第一爱将,他有野心,便是暗指韩忠良有野心,此时,秦桧步步为营,张开一张天罗地网等着韩忠良,准备将这二人一一铲除,如此,自己的太平宰相,才能坐得安稳。

    就在岳鹏举夫妻闭门不出,在家谈诗轮画,教导幼儿说话走路时,终于等待了赵德基的召见。

    皇帝召见,二人自然不敢马虎。花溶得李易安的指导,亲自准备了全套服饰。李易安出自名门,早年才色双绝,国色天香,品位见识和审美的眼光自然非同凡响。花溶经她一番装扮,一出来,不仅岳鹏举目瞪口呆,连小虎头都好像不认得妈妈了,挥着手扁着嘴巴又要哭,不要这个“陌生人”抱自己。

    直到扑在妈妈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小儿才又咯咯笑起来,花溶哄了儿子,见丈夫还目瞪口呆,嗔他一眼:“鹏举,傻啦”

    岳鹏举笑嘻嘻地接过儿子,一手抱儿子,一手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岳鹏举虽然没有怎么盛装,但也换下了早前的麻木袍,而穿了一身丝绸的儒生服,这于他,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豪奢”。

    觐见是三大将一起的,赵德基设置盛宴,款待三大将。席间,他绝口不提撤兵一事,只一味夸奖三人战功卓著,尤其称岳鹏举“忠勇盖世”。

    席间,君臣和乐,看不出丝毫杀机。赵德基亲自向三人敬酒,叹道:“朕南渡以来,为国殚精竭虑,以至于不到四十岁,就头发花白。好在如今国势不同往日,四太子穷凶极恶,大为失德,朕早就知他成不了大器”

    到此,赵德基的懿旨,三人都大致明白,这是江山巩固了,金国威胁不到东南的半壁江山了。江山巩固了,悍将该干什么自然是交出兵权。

    张俊首先抢着表态:“天下兵马本是陛下的兵马,有战事时,臣自当奋勇杀敌,报效国家。若无战事,臣只愿做一个享清福的太平老人”

    赵德基很是满意。韩忠良自然不能像张俊这样夸夸其谈,但面对皇帝要罢兵权的图穷匕见,又不得不表态,也表示拥护。

    赵德基最后才转向岳鹏举,韩张二人的目光也一起看向岳鹏举,但见他不慌不忙,镇定自若:“臣一介农夫,全赖天子恩赏,才有高官厚禄。臣多年征战,杀伐成河,早已思虑罪孽深重,厌倦战事,只寻思太平之时,该当去寺庙为亡灵念经超生。如今,臣属下王贵、张弦等人都忠心耿耿,有勇有谋,可当大任,臣自求归隐东林寺,求陛下恩准”

    赵德基素来知岳鹏举性情刚烈,也早已做好了应对他撤军后会有的愤懑和发泄,但听得他竟然没有任何怨愤之语,也不发牢骚,只是公然宣称要皈依佛门,还是大吃一惊。

    张俊和韩忠良也吃了一惊。

    赵德基的目光落在岳鹏举身上的丝绸锦袍上,他认识岳鹏举多年,第一次见他穿成这样,只说:“今杨沂中新败,岳卿最知两河战事,天下未定,况且卿大好年华,如何能谈归隐不许大宋江山社稷还需要国之爪牙护卫”

    “但求国之所需,臣岂敢辞难”

    赵德基对这番对答很是满意。

    岳鹏举也无他话可说,赵德基便又称赞三人一番,退朝后,便召见花溶。因在后宫,岳鹏举自然不能一起,只好在外殿等候。

    赵德基要见花溶的心情比会见三大将更加迫切,可说是急不可耐。无他,自然是花溶竟然以绝症之身生育了儿子。

    在后宫,花溶早已由张莺莺等一干女眷陪着。想当初,还有太后等人,如今物是人非,太后去了,婉婉也去了,花溶深觉悲痛,只替太后的灵堂行礼上香,然后随张莺莺来到暖阁等候。她和张莺莺虽然向来没有交情,但毕竟算得多年相识,而张莺莺自她嫁人后,又经历了这些年的酸甜苦辣,早已失去了猜忌之心,见她儿子白胖可爱,大是欢喜,不停逗弄,又是羡慕又是心酸,心想,若是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那该多好亅亅梦亅岛亅小说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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