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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木森所盼望的“处理结论”是在十一月一日“宣布”的。这天,钱北大队开了“知青会”。能拿“大队非包工分”开会,“知青”们是笑逐颜开,就象是过“五.四节”。

    林木森最早来。李忠良在昨天的“生产队长会”上通知时,特别交代王阿土,让他先来“看文件”。俩人坐下,李忠良很亲切、热诚,林木森很客气、拘谨;谈话的气氛有些尴尬。正好有人找李忠良,林木森借机去了“小会议室”。

    与林木森所想象的一样,“处理结论”不伦不类,肯定是出自张国庆之手;大体是遵照省里的“大人物”有关指示“知青的思想问题,以教育为主”因此“处理结论”道“林木森同志的思想错误问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已经公社的帮助,不予追究。建议在钱北大队知青内部开个批评会,借此提高知青的认识,作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林木森清楚,有此“处理结论”,他可以避免一些公开场合上的争议,但杜绝不了“台下”的一些隐晦的暗示。

    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历史上的,还是现行的,只要你“犯了错”,就象是在一块白布上滴了一点墨;就是再努力地洗涤,墨迹只会变淡。哪怕淡迹无痕,遇到“某个时期”,便还是会有人寻踪觅迹,抽丝剥茧地把它翻出来。除非在这墨迹上倒上红墨水,把它掩盖住;墨水越是红艳,他人越不敢轻易去触及。就象在公社大院里,陆宝林当众给林木森的一支烟;它代表了一种身份,一种权势的赋于。万花筒的社会,无形的权势,可怕的政治运动,可卑的奴性

    隨着歌声,钱红英来了。见国到林木森,她很高兴地招呼

    “小老大,来得真早昨天的钱北羊肉宴真热闹,说是你组织的”

    林木森不由笑了,说“钱红英,早。你的新名词真多,怎么又来了个钱北羊肉宴”

    “队里都这么说。”钱红英笑着说,“阿根叔女儿昨天回来可高兴了,说吃拼东真有趣,你争我抢,看谁吃得多,比吃酒痛快还说今年队里的姑娘们也要吃拼东;往年都是男人吃,不公平”

    林木森心里却有些不安了,无意之中他又触犯了一些人的“威严”;姑娘们闹腾起来,就有些人会把“罪祸”戴在我头上了。林木森不明白,在湖乡,女人们比男人累,地位却比男人低。他转开话题,说

    “红英,你的歌唱得真好。真的,如果你们四花旦组成文宣队”

    林木森突然想到“四花旦”吵架了,忙住嘴;汪美珍等另外三个“花旦”正好进来,听到了“四花旦”一词,追问他们说什么林木森想帮钱红英回旋,钱红英挺高兴地说

    “美珍。小老大要我们组成文宣队哩你们说好不好”

    “好”“四花旦”个个同意,好象林木森能说了算数似的;林木森可吃瘪了,好在“知青”们三三俩俩的都来了。

    徐武一听“四花旦”的议论便来了劲,起哄说

    “成立文宣队,这还真的是件有意义的事向毛主席保证我在学校就是校文宣队骨干。钱红英、汪美珍,你们唱;正好,大队干部都在,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实力”

    杨慧丽说“对呀去年大队就要我们用革命歌曲占领农村的文化阵地,今天还真是个机会。”

    大家一鼓掌,“四花旦”还真地唱起歌来。

    一首毛主席来到咱们村,引来楼下民兵们一片喝彩。

    经历“双抢”的磨砺,大家眉目间有了种疲惫;“九.一三”的“”,使他们淡忘了政治,的“招工”成了七彩肥皂泡,“知青”身上那种“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红卫兵精神”已经荡然无存了。

    共同的命运会产生共同的相怜,激起共同的动荡、不安份。他们似乎变得更团结,因为相同的命运促使着他们要相互扶持;“杀”出一条“路”,哪怕是能寻找个“避风窝棚”。林木森成了他们议论的中心人物;“知青”们大肆赞扬他洞察到“直播稻”的失败,他嘲讽“分谷分米”是数字游戏,佩服他用五支烟功夫在供销社后厢院照壁上画幅“雪梅图”,敬佩他敢为李新华主持公道向“封建残余思想”进行斗争他们不得不认定他是“小老大”。更羨慕他因祸得福结识了王建华,能进收购站,摆脱耕耘的辛劳。他们还商议着明年也在自留地上种些经济作物,以卖个好价小老大一句“文宣队”提醒了他们,从当前的处境出发,成立了“文宣队”,可以脱产,是最为理想的出路。

    直到八点半,“知青会”才开始。李忠良解释说

    “蔡支书因有事,临时取消参加会议。现在开会,会议主要内容是声讨*彪反革命集团;另外还有一些文件和一项公社革委会的处理结论。这项处理结论事关林木森同志,也关系着大队的全体知青;通过这件事,我们应该加强政治学习,认真地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李忠良似乎感到这是谁的语录,停顿了一下下面,由大队治保会副主任田树勋同志遵照龙溪公社革委会的指示,对林木森同志的思想错误问题,进行批评帮助。”

    田树勋准备了十几页的批评文稿;他态度认真,口齿清蜥,博引巧掇,说得光明堂皇,却不伤皮肉,不得不令林木森自愧弗如。可惜“知青”们没几个人在听,十六个人在开五、六个“小会”。唯有林木森保持认真的姿态;“处理结论”来之不易,虽说出了些插曲,蒙受了屈辱,他仍很感激。人应知好;他应捧场。

    在李忠良的再三强调下,“知青”们总算安静下来。可没等田树勋念完一页,门“通”地一声推开了;朱丽雯走了进来,衣着时髦、鲜艳,面色却格外严肃。

    朱丽雯说“李主任,难道我回了一趟家,就把我清除知青队伍了连开知青会都不通知我”

    “是丽雯呀你几时回钱北的”李忠良忙解释,“我昨天在生产队长会上通知的,难道士元队长没告诉你吗”

    “士元队长早上才说;我连衣服都没洗就跑来了。这不应算迟到吧”

    “不算不算。快坐下。大家安静;丽雯到了,这下全大队知青全齐了∶,大家欢迎”掌声停止,李忠良说,“下面继续批评林木森同志的错误思想。”

    “原来是开批判会。林木森呢李主任,林木森怎么不站在前面接受批判”

    “丽雯,林木森只是有点思想错误,完全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开展批评与自我批判,所以只是批评教育。”

    “不对吧他不是同四类份子一起被训话吗怎么没几天就与我们坐在一起了。难道我们也同他一样成了坏份子”

    “对”徐武接腔道,“阶级斗争必须爱憎分明。如果林木森不是坏份子,上次的训话就错了;如果他是坏份子,今天的处理就太轻了。”

    金德江慢吞吞地说“鱼恋鱼,虾恋虾,乌龟甲鱼是亲家。”

    “正是。”朱丽雯笑着说,“田树勋的政治觉悟高;请你说说训话和批评是一回事吗”

    “这”田树勋有些恼火,硬着头皮说,“就事情的实际性,都是为了达到教育的目的。”

    “今天批评林木森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教育我们。那么下次训话是否也要我们一起参加”

    “朱丽雯,不要混淆慨念。”田树勋提高了嗓门,说,“批评与训话,目的都是教育,但针对教育对象的不同而有根本区别。上次林木森参加训话,又不是大队作的决定,是公社定的名单。”

    “你不要自欺欺人。我问了公社和其他大队;训话的名单是大队报上去的。公社的通知还要求分别注明所有上报人员的身份;而你呢,把所有的人员名单全混在一起,还没有和任何人商讨,对不对”

    “我是按生产队的顺序报的。再说,公社又催得急,一时疏忽”

    “哄鬼话训话又不是第一次,如果大队没有现存的名单,治保会岂不是在吃干饭”朱丽雯接着说,“林木森的思想错误来源是什么我多次向公社、大队反应过。田树勋,有二次你也在场;有一次你还说,事出有因,的确冤枉。对不对你把名单混在一起上报公社,真正目的就是在报复。因为你推行直播稻,闹了个大笑话;偏偏事先林木森就反对,你反而开田头场批评他,结果下不了台”

    “不可能。直播稻的责任又不我,我为什么要报复他”

    “哪你的目的更可怕你是想借九.一三在钱北揪出一个林木森小集团,对不对现在我承认,当时林木森写哪张机构图时,我也参与了谈论,是不是也应该批评我的错误思想”

    “我也参与了。”徐武说,“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金德江慢吞吞地说,“还有我阿爸,应该算现行的。”

    “哪他自己也跑不了来是他自己涂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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